面對朱祐樘的種種奇怪感覺，馬文升不敢多想，更是不敢多問，他見皇上不再堅持自己的想法後，便拱手謝恩後，離開了乾清宮。

馬文升前腳剛走，朱祐樘後腳便將案桌上的宣紙攤開，上次還未寫完的書信，他覺得此時又有了需要下筆的必要，因為聽馬文升那個意思，裴玉杭他們短時間之內，怕是不會回來的，甚至朱祐樘覺得，過年之前，他大約也是難以回京的。

何鼎站在一旁，不敢去打擾朱祐樘的思路，只是微微擡頭看著他，只見朱祐樘一會兒歪著頭沈思，一會兒又提筆飛速地寫著什麽，許久之後，一封完整的信件才終於寫好了，他將信小心翼翼地裝進信封，並細心的將信封好，然後放在手中掂量片刻後，說道：“果然字當千金呀。”

“陛下的字自然堪比黃金。”何鼎在一旁附和道。

朱祐樘將信件交到何鼎的手中，然後眼神淩厲地問道：“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吧？”

“陛下，奴才明白。”何鼎畢恭畢敬地接過信件，然後躬身回道，“奴才這就去辦。”

看著何鼎快速地走出乾清宮，朱祐樘這才想起自己有一件異常重要的事情竟然忘記了，那就是裴玉杭弄丟的那個劍穗兒，如若自己能早日想起的話，這份信送出的時候，裏面除了一份信之外，應該還有一個劍穗兒。

他重重地拍打自己的腦門，懊悔地自言自語道：“怎麽就忘記了呢。”

這些日子以來，讓他操心和煩惱的事情太多，張容月知曉張巒去世的消息，然後就是張容月生產，甚至張容月差點丟了性命，都讓他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別的事情，不過幸好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，這麽多天，他每日都去坤寧宮陪張容月入睡，想來今晚自己可以休息一下吧，想到這裏，他不禁對今晚的行蹤又有了另外一番規劃。

入夜之後，朱祐樘讓何鼎去坤寧宮說明自己今晚不去的原因，待到何鼎回轉的時候，他已經穿戴整齊，站在乾清宮前的屋檐下，看著漫天的黑暗，陷入了沈思。

今天是月底的幾天，天上的月亮早就害羞地躲到了雲層後面，單露出讓人絕望的漆黑。

“陛下。”何鼎悄悄地走到他身後，試探性地喚了一聲。

“回來了，那好，走吧。”朱祐樘頭也沒回，便甩了甩衣袖，一頭紮進了黑暗中。

京城裴玉杭的房子，自他離去之後，這屋子裏的仆人依然盡心盡力地幫忙照顧著家，便是那素素與懷恩的牌位也每日打掃和上供。

朱祐樘走進被何鼎敲開的大門，還是熟悉的情景，還是一股熟悉的氣息，他還記得上一次也是這樣的天氣，空氣中似乎也是同樣的氣息，只是那時候，正堂裏坐著的是曇道和素素，而此時卻已經人去樓空了，雖然氣息照舊，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那種感覺了。

朱祐樘走進正堂的屋子，擺設還是一樣的，與裴玉杭在時沒有任何改變，他仿佛依然能看到桌邊坐著的幾人，說說笑笑，打打鬧鬧，但是當他定神之後，卻什麽也沒有。

他挑了一個最靠近門邊的椅子坐下，這似乎是當時曇道坐的椅子，那一次他異常氣憤，甚至想與他說出裴玉杭的心思，但最後終是被裴玉杭打出了屋子，想到這裏，朱祐樘的嘴角不由彎起一個淺淺的笑容，原本毫無表情的臉色，竟在不知不覺間增添了一絲難以覺察的紅潤。

他有些後悔沒有讓曇道早日說出那個秘密，否則的話，他也許不會那樣後知後覺，更不會有接下去的各種各樣的麻煩。

“唉。”朱祐樘沒來由地嘆了一口氣。

一旁的何鼎從未來過這裏，他看著這略顯樸實的裝飾，心中正在不明所以的時候，朱祐樘的一聲嘆息，讓他接了過來，“陛下，這是……”

“何鼎，記住，朕要找的是一個鮮紅的劍穗兒，顏色非常鮮艷，就像血色一般。”朱祐樘四周看了看，然後對何鼎吩咐道。

何鼎也看了看四周道：“陛下，這是要滿屋子搜嗎？”

“滿屋子。”朱祐樘說完便起身，緩步踱到了院子裏，雖然今日無月，但是在院子裏感受一下他在時的氣息，也是一件對朱祐樘來說心喜的事情。

也不知是搜了多久，一個時辰，兩個時辰，亦或是更多的時間，朱祐樘算不清楚，他只知道，當他看到何鼎將劍穗兒放在他面前的時候，原本還平靜的心情，緊跟著激動起來。

“找到了。”朱祐樘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歡喜。

“找到了，就在大家快要將這屋子掀了的時候，這才有人在屋頂的梁柱上找到了這枚劍穗兒。”何鼎稍稍抹了抹額角的汗水，要在這樣寒冷的夜晚流汗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。

“梁柱？”朱祐樘拿著劍穗兒，一臉疑惑地問道。

何鼎盯著這看著有些觸目的劍穗兒，喃喃說道：“奴才尋思，應該是有人刻意將它放在那裏的，因為它就是那樣畢恭畢敬地躺在那裏，不像是不小心弄丟的樣子。”

朱祐樘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，他盯著劍穗兒，嘴唇輕啟，似是想說什麽，但是終是沒有說出口，最後，他深深松了口氣，道；“回宮。”

能將劍穗兒找到，這對朱祐樘來說，是一種安慰，這仿佛就像是裴玉杭就在自己身邊般，讓他每時每刻都覺得心裏熱乎乎的。

一路上他總是無法控制的抿嘴發笑，這同樣是何鼎從未見過的，雖然心中也有稍稍的懷疑，但終是不敢妄加揣測。

“陛下，時辰已經不早了，明日還需早朝，咱們還是快點吧。”何鼎感覺這跟在朱祐樘身後走的節奏，完全跟不上自己心中的焦急，於是他小聲地問道。

“好。”朱祐樘笑著說道，然後便加快了腳下的步伐，因為乾清宮就在前面不遠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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